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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在東高要好好照顧自己哦!」
開滿粉白色花瓣的櫻花樹下,敦子形狀美好的指尖輕輕掠過鬢角,將那幾根被風吹亂的發絲挽到耳後。
「へぇ?あっちゃん?」南帶著恍惚的神情看著今天特別漂亮的敦子。
塗了淡粉色唇蜜的雙唇,用眼線筆輕輕描繪過的睫毛位,身上帶有淡淡的香味……
「要暫時跟南分別了。」飄散的櫻瓣輕盈地落在敦子烏黑的頭髮上,兩種絕對相反的顏色很輕易就捕獲了前面的人的眼球。
「怎麼會?!」心跳瞬間亂了拍子,南露出近乎崩潰的不可置信表情看著笑得很飄渺的敦子。
「嘛~是爸爸的決定啊!也沒什麼特別要緊的阻止我去,所以我就答應了。」相對于南的激動,敦子倒是顯得雲定風清。
分別嗎?南從來也沒想過這麼問題,一直以來,在南的認識裏,保護敦子、照顧敦子、縱容敦子,早就成為了像吃飯睡覺般平凡而又不可或缺的事。
對南來說,生命中缺少了敦子,只會像失去水源跟陽光的花那樣衰竭而死。
「あっちゃん……可以……」細小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從喉間擠出。
「可以什麼?」敦子還是清楚聽見了。
「……可以……可以為了我而留下嗎?我、我、我喜歡あっちゃん!」心臟狂亂地顫抖著,忽然覺得喉嚨很乾渴,乾渴到灼燒的程度,但比起那灼燒到熾熱的臉卻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終於清楚了,原來心中那絲悸動是因為愛……
總算公之於世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喜歡著你的所有包括那令自己頭疼的任性……
兩秒的靜默,敦子發間的花瓣再次被吹起,飄到南的頭上。
「不可以哦!」敦子滿意地看著南慘白的臉色和泛紅的眼眶。
「我答應了爸爸今晚參加合作企業舉辦的舞會,不可以反悔……不過既然南連那一晚的分別都捨不得的話,那南就做我的舞伴吧!」臉上滿是得逞的狡黠笑容。
「あっちゃん……那要我在東高好好照顧自己是什麼意思?」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南怔愣地看著對自己奸笑的敦子。
「因為從今開始,你要被我無條件欺負啊!」

手無力地搭在臉上,掩蓋住那雙神色複雜的眼,過去的景象高速而雜亂地如蒙太奇般在腦海中閃過,失控地躍入眼睛。
靜謐的空間除了南逐漸平穩的心跳聲,只聽見鬧鐘指針滴答滴答的跳動聲,它們各自以不同的速度走動著,相遇,分離,再相遇,再分離……如此永無止境的重複著。
“南,我們分手吧。”那天的她雲定風清地說出讓南內心崩潰的話。
直到此刻,那種撕裂身體、直達腦髓的痛依然清晰地存在在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可以回憶起那種痛。
“爲什麽?”語言能力在一瞬間被奪走,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戀人,慘白的雙唇上下顫抖,經過艱難的掙扎才勉強找回這四個音節,連呼吸都在發抖。
露在蓋在臉上的手之外的嘴角,自嘲地一笑。其實心裏不是很清楚嗎?敦子早已厭煩自己了,午休找她吃飯會被以厭煩的口氣拒絕,上學放學的路上,她身旁的身影也早已不是南。只是,南沒有發覺敦子的疏離而已。
或者說,是過去的她一直在逃避罷了。而看著面前的敦子,她,已經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你再不學著敏銳一點,受傷的不只是你,還有別人哦!”
原來在自己自欺欺人的糾纏過程中,傷害到敦子了……
“已經玩夠了,不是嗎?女生之間所謂的愛,我已經受夠了!這種噁心的感情遊戲!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愛情,與男性的正常愛情!”她的神態依然平和,語氣淡定地說出殘酷的語句。
對啊!即使總是被取笑是男生,但自己終究還是一個女生,一個身高連150cm都達不到的女生,只是區區一個道場場主的女兒,她憑什麼可以給敦子幸福呢?在對敦子的愛情上,她高橋みなみ甚至連隔壁那個五歲的連字都寫不好的小男孩也比不上。比起這樣的自己,果然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性更適合敦子。
當初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敦子可以為自己留下。敦子所要的家庭,所要的保護,她又怎麼給得起呢?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的糾纏真的讓敦子困擾了。
南對敦子的愛是春雨般的溫柔,而並非具有破壞性的暴風雨。敦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如果敦子的幸福已經不在她身上了,那麼她願意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好……我們分手……”鼻腔間的酸澀讓南的喉嚨乾澀而疼痛,聲音顫慄而沙啞。
明明痛得不行,但為了敦子,她還是毫不留情地撕開自己已經鮮血淋漓的傷口。只是微笑著貪婪地看著敦子,像要把她刻入心底。
最終,她還是無法忍受了,酸楚的淚意刺激著她每一條脆弱的神經,在淚水從眼眶湧出之前,她撲進了敦子懷裏,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看見自己滿臉的淚痕。
南不想,不想讓敦子知道她哭,不希望她因顧慮自己而放棄她的幸福。
“最後一次,讓我抱抱可以嗎?”盡力用平靜的語氣哀求道,想讓自己聽起來什麼事都沒有。她真的做到了,那平和的語氣一如敦子的雲定風清,連南都要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了。那是她第一次撒謊撒得這麼完美。
最後一次,用身體去記憶她,即使以後會成為幸福的詛咒,她也在所不惜。
反正,她的心,早已為敦子所萬劫不復了。
身體被濃濃的倦怠籠罩,緊緊地閉著那雙像滴入了醋般火辣辣得無法睜開的眼睛,想要陷入沉睡,然而胸腔中縈繞著的那絲煩躁讓她陷入無邊的疲憊卻又大腦清醒。
那天,在走之前,她把最貼近敦子的心的紐扣留下了,只是拿走了敦子領口上的紐扣。
“愛してるよ!これは最後だ!”背對著敦子,從喉中溢出與臉上表情所不配搭的輕快語氣。
她已經沒有資格霸佔敦子的心了,那就讓她帶走她的“first”吧。
隔天,南就看見敦子跟她的新戀人親密地走在一起,看著站在敦子身邊的那個他,甜蜜得一如曾經的她們,敦子幸福的笑容刺進她的胸口,把她的心撕得粉碎。
絕對會死吧!再如此下去……
懦弱地逃回家,像躲回殼裏的烏龜般,用那道房門把自己與現實徹底隔絕開,蜷縮在床上,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自己,回憶敦子的懷抱。濕漉漉的眼睛,喉嚨熾熱地緊縮,微啟的唇作深呼吸,想要把已經停在眼眶邊緣的淚水吸回去。然而最終淚水不爭氣地從緊閉的眼簾中溢出,明明已經閉上了雙眼,那該死的淚水還是從眼角流下,濡濕了乾爽的床鋪。
事到如今,索性放聲大哭吧!
她本來就是個淚腺發達的敏感的人,無論開心、悲傷、感動、還是受傷,都會以眼淚表達自己的感情。她沒有男性的強壯,又怎麼會有男性的堅強呢?
手上死死握著代表“最初”與“最後”的紐扣,緊握的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印出半月形的口子,流淌出妖冶的猩紅,與泛白的指尖形成鮮明的對比,劇烈的痛楚卻無法為那已被錐心刺骨的痛折磨得麻木的心所感知,直到那不同於淚水的溫熱落在臉上,南才意識到的松了手。
從床上爬起來,用紙巾細細地把紐扣上的血跡擦幹,木然地坐在牆角,看著鮮血模糊的手。突然冷笑一下,踉蹌地爬起來,蹣跚地走進廚房,打開罐子,把純白的細小粉末撒到掌心,平靜的空氣因粗喘而急促起來,緊咬的牙齦幾乎要出血。
往傷口上撒鹽,痛得爽快。往傷口上撒糖,痛得千刀萬剮。
一段受傷的愛情,最痛苦的不是記住被傷害的過程,而是回憶起過去甜蜜的種種。
一天晚飯時間,南從那天起首次出現在餐桌上,提出想到大阪,南的父母竟然沒有反對,父親還露出如釋重負的安心笑容,說他已經辭掉工作準備去大阪,想要在別的地方發展道場,還愁一個人過去會寂寞,現在有南一起實在是太好了……
其實南很清楚,那時候父親根本沒有辭掉前田企業待遇優厚的職務,他是隔天才臨時向敦子的父親請辭的。
在她痛苦的時候,父親並沒有說過半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對她的行為有過半句責備,只是每天在吃飯時間把食物拿上來,無言地陪南坐著,直到南把東西吃下才拿著盤子靜靜離開。
這就是她慈愛的父親對自己的關愛。
“我真是一個廢物!”她,痛恨自己的沒用。
不夠成熟,不夠穩重,不夠強壯,無法守護所愛的人,甚至還要父母為自己操心。
因為母親的上司百般挽留,母親並沒有跟著去大阪。連自己的家都因自己的關係而分離,她還怎麼給敦子幸福呢?
南很清楚的認識到,敦子的選擇,是正確的。
連續請假在家兩周後,南,終於辦了轉學手續,從東京逃到了大阪。

對南來說,里菜是很重要的存在。不是里菜的話,南絕對不會有勇氣考回東京,沒有勇氣如此平靜的面對敦子。
她是除敦子以外,唯一一個不願意叫自己“たかみな”的人。
里菜的溫柔、里菜的體貼、里菜的包容、里菜的依賴……
“對りなてぃん來說,即使南沒有男性的健壯體魄,我也覺得南很了不起!正是因為南是女生,才會讓我有機會也保護南啊!我不但希望南可以保護我,我也希望可以保護南。”
在里菜身上,南找到了原來自己還是被需要的,失去了敦子,她還是活著的,她並非一無所用。
是里菜讓她擺脫那甜蜜的詛咒,走出那個日夜困擾著自己的噩夢,無須再借助酒精才能安心入眠,不用再為那種軟弱感而絕望。
“雖然我不清楚南以前經歷過什麼,但我覺得如果對方獲得了幸福,而南卻依然被過去所困擾,那麼對方也不會開心啊!南也要幸福起來,才是真正對對方的祝福啊!”
對啊!自己的心願不就是讓敦子幸福嗎?雖然不是由自己來實現,但結果有差嗎?
她已經任性夠了,是時候放下了……

原本南以為,做不成戀人,她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抱著這個心態,南考回東京。
然而昨天在咖啡屋裏敦子對自己的厭惡,看來她還是改不了自以為是的習慣啊!
「看來我真的徹底被討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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